第十三章 忍无可忍-《下街往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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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三年,不多,呵呵。”

    “跟我一样,我也三年,”健平好象觉得自己跟我判的一样多也是一种荣幸,笑得像开了花,“真巧啊。”

    旁边的一个敦实汉子嘿嘿了两声:“我多,我八年,跟打日本鬼子一个数。”

    健平介绍说:“这是家辉,我们的头儿,人好,可就是太没脑子了,把我们都折腾进来了。”

    家辉好象不高兴了,横一眼健平说:“在法庭上你就胡说八道,守着宽哥你又来了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同案之间难免会有些芥蒂,笑笑说:“大家都一样,不过一起进来的不好互相埋怨,都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胡乱聊了一阵,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,万一这几天张前进他们来不了,干脆就让健平他们挑事儿弄大彪。只要他们起了事儿,我就可以趁机出手了,争取三下之内放挺了大彪,折腾得他皮焦肉烂,外酥里嫩,让他再也不敢在我的面前“慌慌”,万一“口子”调正了,最终把这小子弄到严管队去跟大光做伴儿。想到这里,我给他们灌输了一阵老乡观念,最后说:“咱们这个地方的人就这一点儿好,出了事儿以后心齐,一致对外,我去外地见朋友的时候,外地朋友都这么说,哈哈,我很自豪啊,他妈的有些盲流子想跟咱们叫板,那不是找死?咱们那一带的爷们儿讲究这个,谁让咱爷们儿不爽,咱爷们儿就让谁死得难看!”健平很聪明,立马联想到了什么,接口道:“宽哥这话说得在理儿,你就说大彪这个臭‘迷汉’吧,一个老外地整天在这个走廊上冒充高级干部。没有机会罢了,有机会我第一个砸他,再踩上一万只脚,让他永世不得翻身。”

    有门儿,我在心里笑了,嘴上却说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算了,他也没怎么着咱们,让他随便蹦达去。”

    健平摸不清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附和道:“就是就是,犯不着为一个臭‘迷汉’生气。”

    说得差不多了,我跟他们道了声别,回了值班室。

    大彪跟那个人还在嘀咕,我拍了拍床帮:“朋友,你好回去了吧?‘串号’时间长了可不好。”

    那小子贼眉鼠眼地瞥了我一眼,好象不愿意动弹,回头望着大彪。

    大彪尴尬地推了他一把:“宽哥发话了,让你走你就走,人家是领导嘛。”

    那小子耸肩缩脖地从我的身边溜了出去。我对大彪说:“别埋怨我啊,你这个朋友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太长了,影响不好呢。”大彪的表情很不自然:“应该的,应该的,刚才我也忘了看时间。呵呵,没什么,这是规矩,反正以后大家都互相监督着点儿就是了。”把头转向坐在窗后看天的喇嘛,“你他妈的闲着没有个事儿傻坐在那里干什么?滚出去值班去。”

    我抬头看了看表,差十分九点,对喇嘛说:“你出去吆喝一声,让大家睡觉吧。”

    大彪哎了一声:“不到点吧?还差十分钟呢。”

    我的口气一下子强硬起来:“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?喇嘛,喊睡觉!”

    那一刻,我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直接“办”他的冲动。

    大彪一怔,摸一把脸嘿嘿笑了:“你瞧瞧你瞧瞧,我又犯病了,你宽哥不是撸子啊……嘿嘿,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这德行跟金龙真他妈的像!他这样,我还真没有理由揍他呢,我摇摇头,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。

    一夜无梦,我睡得香极了,第二天醒来,伸着懒腰,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精力跟一只猎豹差不了多少,浑身充满了力量。我做着扩胸走到了窗口,太阳还没有出来,远山的影子很清晰,像用剪刀剪出来的样子。凉爽的空气在我的鼻子底下游来游去,让我的大脑异常清晰。站了一会儿,太阳就出来了,带着蓝色的阳光照到远山上,把那一份整齐的边缘似乎柔化了。天空明净又高远。我突然就想起上次劳改时蒯斌说过的一句话:弱者死,强者食,生存即是处身在荒野丛林,要么杀人,要么被杀,永远没有中间道路可走。恍然一笑……是啊,太对啦,这些年我出没丛林,看见无数猩红的大嘴和森森的獠牙。我以腐尸为食,以墓穴为家,血流满身,皮开肉绽,终于生出了一身鳞甲,久而久之,每一个鳞片都变成了冰冷的刀。

    大彪这小子可真够勤快的,喇嘛刚喊完了一声起床,他就搬着水桶上来了,嗓子像公鸡打鸣:“老少爷们儿听令啊——开水来啦!”我突然觉得,从明天开始,这样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,他将从这个走廊上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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