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王媒婆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,手里的红花手绢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。 刘彩凤的脸先是煞白,随即涨成一种难看的猪肝色,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存折,像是要把纸面烧出两个洞来。她猛地抬头,手指颤抖地指向苏念雪,声音尖厉得几乎变形:“你……你哪来的?!苏念雪!你偷的?!对!你肯定是偷的!你一个插队的,哪来这么多钱!你快说!你偷了谁家的!” “偷?”苏念雪合上存折,发出轻微却清晰的“啪”一声,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。她看着状若疯癫的刘彩凤,眼神冷冽如刀,“大队长媳妇,说话要讲证据。污蔑知青,这罪名你担得起?” “那你说是哪来的!说不出来就是偷的!”刘彩凤彻底豁出去了,撒泼般喊道,“大家快来看啊!苏念雪她……” “嘀——嘀——” 两声短促而威严的汽车喇叭声,毫无预兆地在小院低矮的篱笆墙外响起。 一辆线条硬朗、军绿色的吉普车,卷着黄色的尘土,稳稳停住。那抹挺拔而富有力量的军绿色,在这个灰扑扑的、贫瘠的村庄里,耀眼、突兀得如同神迹降临。 所有的吵闹、质疑、惊愕,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。 车门打开。 先踏下来的是一只擦得锃亮、鞋底沾着些许尘土的军用皮鞋,然后是笔挺的、没有任何褶皱的绿色军裤。 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军官利落地钻出车门,肩章上的星徽在明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冷硬而耀眼的光芒。他面容冷峻,眉眼锐利如鹰隼,周身带着一种经历过硝烟洗礼的肃杀之气,目光只沉静地一扫,便让满院噤若寒蝉,无人敢与之对视。 他的视线越过呆若木鸡的人群,精准地落在院子里那个唯一站得笔直、穿着破旧却眼神清亮沉静、手里还捏着一个深蓝色小本的姑娘身上。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,军靴踩在黄土上,发出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声响,像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。 他在苏念雪面前一步远处站定,身姿如松,抬手,敬了一个标准利落到极致的军礼。 “苏念雪同志?” 军官低沉而清晰的声音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凝固的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。 苏念雪能感觉到院子里所有目光都钉在自己身上,惊疑、探究、难以置信。她压下胸腔里因那声“嘀——”和骤然出现的军绿色而同样掀起的惊涛骇浪,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,甚至微微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背。 “我是。”她的声音没有颤抖,清凌凌的,落在寂静的院里,异常清晰。 军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,似乎对她过于镇定的反应有一丝极细微的讶异,但很快便恢复冷峻。他从随身携带的棕绿色牛皮公文包里,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,面向众人,字句铿锵地宣读: “苏念雪同志,基于你独立设计并提交的‘新型高效水轮机叶片设计与优化方案’,经组织专家严密论证,并经上级批准,该设计已应用于我县重点水利发电站改进项目!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,每一个字都砸得人心头一震。 “该方案显著提升了发电效率,预计每年可为该电站节省运营维护费用及额外创收达数千元!特此,向我部正式向你传达组织的表彰与感谢!” 数、数千元?每年? 村民们张着嘴,眼睛瞪得溜圆。这笔账他们算得过来,一年几千,几年就是上万!这简直是下金蛋的母鸡!结合那鲜红的印章和军官肩上的星星,汇成一股巨大的冲击力,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敬畏。 刚才还叫嚷着“偷钱”的刘彩凤,脸皮由猪肝色转为煞白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试图躲进人群里。她手里那八百多块的存折,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又苍白。 王媒婆早已弯腰捡起了手绢,此刻正死死攥着,眼神发直地看着那军官,又看看苏念雪,脸上那点挑剔和优越感荡然无存。 就在这时,吉普车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。 一位年纪稍长、约莫四十多岁、两鬓染着些许霜色、同样穿着一丝不苟军装的男人走了下来。他的肩章显示着更高的军衔,神色威严,目光却比年轻军官多了几分睿智与沉淀后的温和。 他手中,郑重地捧着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、崭新挺括的国防绿军装。军装的上衣上,端放着一本深红色的、印着国徽的工作证。 年长的军官步伐沉稳地走到苏念雪面前,他的目光带着审视,但更多的是赞赏和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。 整个院子,连同篱笆墙外围观的村民,鸦雀无声。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,和几只不知情的母鸡在远处咕咕的叫声。 年长军官的声音洪亮,带着一种决定性的、仿佛能敲定人命运的力量: “苏念雪同志。” “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某部门,正式向你发出邀请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院里那些尚且处在震惊茫然中的面孔,最终回到苏念雪清亮而坚定的眼睛上。 “鉴于你在关键技术领域展现出的非凡才能与突出贡献,请问,你是否愿意加入我军下属技术支援队伍,参与地方重要技术革新项目,为国家建设贡献你的智慧与力量?” 他双手平稳地托起那套军装和工作证,姿态庄重,如同托起一份无上的荣耀与责任。 阳光洒在那片崭新的、象征着纪律、奉献与使命的国防绿上,熠熠生辉,仿佛瞬间照亮了这灰扑扑的农家小院,也照亮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、广阔无垠的未来。 所有视线,贪婪的、嫉妒的、震惊的、茫然的,都死死聚焦在那套军装上,聚焦于苏念雪之身。 苏念雪凝视着那抹沉甸甸的、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橄榄绿。 眼前飞快地晃过被自己亲手撕碎、散落一地的准考证碎片,刘彩凤惊愕扭曲的脸孔,存折上那此刻显得微不足道的数字,以及前世那些灰暗压抑、看不到尽头的日子…… 第(2/3)页